2009年10月14日 星期三

讀<<寒夜三部曲>>後

讀《寒夜三部曲》後
書名:寒夜三部曲
作者:李喬
出版社:遠景出版事業有限公司
出版日期:1981年2月
本書摘述:
作家李喬先生的<寒夜三部曲>,是由<寒夜>、<荒村>以及<孤燈>三部故事情節具有連續性的長篇小說所組成的作品。

第一部<寒夜>故事時間為1890年至1897年,地點是在台灣中部山區。大意是:「隘寮腳」(公館)楊善慶的長工彭阿強,因主人家二十多甲水田被水災奪為河床,為了活命,攜帶一家七男五女十二口,加上持火器護衛的黃阿陵、劉阿漢兩名隘勇,由石圍牆向大湖庄出發,其目的地是大湖庄東邊山區,與原住民接界的「蕃仔林」,要在那裡開山拓土、安頓家小。這裡隨時有原住民進行獵首的「出草」儀式,但為了生活,這家人只得挺身面對。彭家長子人傑是傳統農夫,次子人華聰明卻不能吃苦,三子人興是憨厚、粗壯的純情男子,後被山村許石輝之女阿枝仔招贅為婿。四子人秀稚弱多病,在與童養媳燈妹成婚前夕,急症而亡,彭家為了勞力之需招劉阿漢為婿,與燈妹成親。劉阿漢早年失怙,生母改嫁,由祖母扶養長大,是一個心思深沈、意志堅強的人。燈妹原是一位棄嬰,後被人收養,彭家是以一塊銀外加十斤赤糖買下她作為「花囤女」亦即童養媳,是一位孤苦人。女兒尾妹美麗但智力有些限制。

彭家經開山整田之苦,蕃仔林人經土地被奪之難,大湖人經「出草」的洗禮,到了1895年,「東洋蕃」入侵,於大湖「馬拉邦」山上,演出原住民與漢人合力抵抗外來入侵者的悲壯聖戰,而阿漢之母就死於日軍在銅鑼屠村之夜。日人據台後,依然保護地主的不義掠奪,彭家多年的血汗拓殖將毀棄於一旦。全村的人一再懇求合理解決,地主葉某仗恃財力勢力,分寸不讓,蕃仔林人忍無可忍,終而走上武力抗暴之途。彭阿強在憤怒與飢餓中,恍惚裡,將眼前葉姓地主「誤認」為「大蕃薯」,竟在狂亂之下,一口咬在葉某的頸項上,結果把敵人咬殺。阿強事後「自然地」死於「吊頸樹」下,據說許多開山失敗者,在此結束其生命。寒夜漫漫,一個苦難時代結束,另一苦難時代於焉開始!

第二部<荒村>引用的史料較浩瀚繁複。故事時間從1925年6月17日「始政紀念日」於苗栗城隍廟前的文化演講會起,至1929年夏,劉阿漢出獄不久死亡為止。主要地點包括:大湖郡、苗栗郡、新竹街、中壢郡、鳳山、二林等地。這部書主要寫的是台灣人民抵抗不義強權的故事。首先以回顧方式,交代「寒夜」之後,即1898年至1925年間,台灣島內種種重要的政經大事紀,以及彭阿強後裔—劉阿漢夫妻的生養、奮鬥情況。劉阿漢生養五子二女,部分不育夭亡。長、次子明青、明成是鄉下農夫性格,為劉家開山造林主力。三子明鼎高等科畢業,是山村唯一知識份子。阿漢因身世與經歷,早已種下反日因子。1921年文化協會成立,提出「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」這一訴求,1925年農民組合成立,台灣廣大農民經啟蒙而覺醒,遂匯成反抗殖民的偉大戰鬥。劉家父子一步步涉入,阿漢是純粹「為生活而反抗」,而明鼎則提升為階段與民族意識的鬥爭。

這段「文鬥」時期,主要的農民抗爭有:大湖小作人事件、苗栗事件、中壢事件二次、二林蔗農事件、鳳山小作人與蔗農事件等。劉阿漢和明鼎分別因參加中壢事件,和二林事件之運作而被捕。明鼎的思想深受先覺者-農村幹部郭秋揚影響。郭之姪女芳枝則以志業相同,暗托終身予明鼎,明鼎卻自知處境而不敢消受!一場場、一幕幕艱苦、孤單、悲壯的農民抗爭在全島展開。劉家在母親燈妹支撐下,在窮絕山村逐漸安居、穩定下來。最後,阿漢以涉及「台灣共產黨」、「台灣獨立運動陰謀行動」被兩隻「三腳仔」逮捕。因為不願屈服、牽連他人,受苦刑而內傷,日警在釋放前又施打「補針」,回家後一週便毒傷齊發、魂斷荒村。阿漢自覺已對所愛的土地、地方盡了力,不覺有憾;但對妻子燈妹卻有著無限愧疚,且交代孩子不要抗爭、革命,忘了明鼎。而平日難免對丈夫怨懟的燈妹只能盡全力呼喊「你不要走」而已。荒村寂寂,寂寂荒村,一個苦難的生命結束了,還有無數個生命繼續他苦難的行程!本書於後記中交代:明鼎最後擔任台灣共產黨幹部,昭和七年死於拘留室,時間是判決日期之後,但判決書中並無刑期。

第三部<孤燈>故事時間是為1943年至1945年太平洋戰爭結束後數月之間,故事地點包括大湖區、蕃仔林山村、菲律賓呂宋島。情節分別由台灣島內及菲律賓兩地進行。劉家四子明森天資軟鈍,在青年訓練中被折磨成半精神崩潰狀態,屘子明基以技術人員身份被迫「志願」赴戰南洋。另一同行南洋的是彭家人傑長孫-彭永輝。永輝已婚,生一女,與妻阿貞愛深情密。燈妹歷經夫死子亡,年入老境而生命意志已然提升為智慧燈塔,尤其參佛之後,漸及看透之境。蕃仔林的老弱、稚小就在伊領導下,接受生命史上最嚴酷的試煉。那生存極境的種種慘絕景象便一一展開:夫與子「回鄉」時以是骨灰,婦人瘋了、智障與癩狗爭奪病死豬肉、居民開始吃食野生植物,另一方面,又得對抗日政府苛吏的刁難、爭奪,燈妹的神態、佛誦遂成為山村唯一安定力量。赴戰南洋方面,明基與永輝躲過船難、空襲,但聯軍已經登陸呂宋島,在無止境的逃亡長途上,永輝終於喪生強大火網之下!明基在戰爭末期,遇到來自故鄉的少年兵秀志,他將被當成「人身炸彈」。秀志告訴他:情人阿華的種種悲運,以及伊來南洋的傳說。明基在漫漫逃亡之旅中,看盡人性的各面貌、看透「切腹」的荒謬而解脫精神面的魔咒、看出台灣人性格上的缺失、自己的意志得到鍛鍊,且由於親情招呼的深入感受,而萌生故鄉大地之戀的超人意志!明基想起鱒魚忍死回歸創生地的古老傳說,恍然間領悟自己是一尾台灣的「高山鱒」,非回台灣不可。至此,「意志」凝而為有形可觸的存在,於是他走過死亡之谷,脫出遊擊隊槍口火網,往北方,即故鄉台灣直奔。母親的體香突然湧來,他驚覺慈母已逝,他崩潰了,但他此時以完全了悟:「母親」即是故鄉大地,故鄉大地不死,母親亦不死。於是他又站起來,朝北方「有光的正確位置」緩緩地,卻是絕對堅定地走去!半昏迷中,他瞥見槍口,他聽到槍聲,他倒下,但他被扶起來:他得救了!



心得評論:
李喬先生在寫作<寒夜三部曲>之前,已經創作過許多以「蕃仔林」,以及大湖、南湖等地區之居民為核心題材的短篇小說,如<阿妹伯>、<山女>、<呵呵,好嘛!>、<我沒搖頭>、<蕃仔林的故事>、<哭聲>、<鹹菜婆>、<如夢令>等。其中,<阿妹伯>和<如夢令>裡主人翁所經歷的歷史事件、時代變遷和心境轉折;<蕃仔林的故事>當中,因失去丈夫而精神錯亂的婦人福興嫂,以及與禿尾狗爭食的傻子安仔;<呵呵,好嘛!>當中那位逆來順受的老好人阿火仙:他原為「漢書先生」,後來因日巡察不准其教書,而一邊種黃麻一邊當風水先生和地理先生,但居民的生活越來越窮困,人人忙著找蕃薯填肚子,住的永遠是那些破茅屋,更沒人有雅興給死人建房子,因而風水、地理也沒了生意,只得再轉變行業,給死人作法事,念經超渡;<鹹菜婆>當中的主人翁,為了和大家一起把僅有的一點米糧藏到隱密山洞(以避免甲長和巡察發現),而不慎從梯子上摔落,一夜後就去世的鹹菜婆。這些小人物的生命、辛酸故事,以及與這塊土地發展歷史的連結,都成為醞釀<寒夜三部曲>的基礎和素材。

讀了此長篇小說之後,我深深的感到:一切的痛苦來自生命,而生命離不開土地。台灣人在土地的獲得與拓殖方面至為艱辛,因而生活在此的各族群皆有屬於自己的辛酸與甘苦。首先,來台的漢人不斷往山區進迫,原住民只得為了衛土而戰;其次,漢人用生命開拓的土地,卻因清帝國政府的「墾戶制度」不斷被憑著特權取得所有權者掠奪,於是形成了「現耕作人」、「佃戶」、「地主」三階級的不合理剝削制度。而日人據台之後,則以清理官有地,「無斷墾地」為名,大量豪奪民地。李喬筆下的蕃仔林居民,就在這層層不義之網下艱辛求生、繁衍子孫。也許這樣的苦難和艱辛,在他們身上內化成一種獨到的生命哲學。<寒夜>當中,燈妹試圖揉拭腳底的污垢時,引發的一段有意思的內心獨白,或許能夠呈現作者對於此種生命哲學的思維、辯證和體悟,「這樣揉擦下去,也許全身都會變成污垢脫落掉光。……有點心疼,有點不安。但是也有點朦朧的愉悅;這也就是生命吧?生命來自泥土,但生命不是泥土,而生命畢竟還是泥土。不是泥土,所以能自由活潑,但也多麼孤單;是泥土,所以最是卑下,但也多麼穩實安詳……」這雖只是一段簡單、樸實的文字,然卻內含著如此根本、深沈的人生哲理!

但是當這些自覺卑下的居民,被不義強權加上特權者逼得走投無路時,又會如何反應呢?讓我們看看這段震撼力不亞於「馬拉邦」戰役的描寫:「啊!幾乎被葉某的刀鋒掃中肚皮。不好,頭暈得越來越厲害了。唔,肚子酸酸的。難道被刀鋒掃中了嗎?不,沒有。只是肚子空空的。對了,早上一直還未吃什麼呢?現在吃一條蕃薯就最好了。他想。嗯,蕃薯落肚就不會空蕩蕩的啦,有蕃薯吃真好。可是蕃薯園就要被眼前這個強盜搶走了。唔,眼前這個強盜好白好瘦哩。喲!不好,又劈過來一刀。真他媽的大蕃薯。這個強盜就是一條最好的大蕃薯……真是奇妙的聯想與譬喻。一種荒誕的聯想。他在眼前刀光閃閃中,看到一條刨了皮白白嫩嫩的大蕃薯;軟軟的,煮熟了的大蕃薯。他,上下兩排牙齒露了出來。因為整座牙床都癢癢地,一種難以忍受的蝕骨奇癢,強烈地想要啃什麼,咬什麼,唯有盡情地咬啃才能止癢;而眼前正有一條大蕃薯……『劈死你這土匪!嘿!劈……』大蕃薯在叫嚷,叫嚷中向他送上來。『不能躲了,吃吧!』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。『阿強!阿強啊!』誰?好熟悉的嗓音……他,阿強伯最後一次躲閃撲刀的劈擊。他在那刀勢衰竭的瞬間,身子化成一隻飢餓的臺灣山豹,化成一團恨火怒火,撲進握刀的人—那條刨了皮的大蕃薯—以他強而有力的雙臂攫住那瘦削而虛弱的肩膀…
…他把大蕃薯摟入懷裡。他不能忍受吶牙根的奇癢。他張嘴朝蕃薯的細長部位—脖子咬下去……『哎唷……』懷中的大蕃薯倒了下來。他跟著倒下。他感到著地後蕃薯開始滾動,他也跟著滾動。然後他抱著大蕃薯跌落近丈的坎下__乾涸的水田裡。『哇……』大蕃薯從他嘴裡滑脫了。一陣濃烈的腥味湧上來,嘴裡是甜甜的、鹹鹹的。他又張嘴,找到那細長的部位再咬下去……『殺掉他!殺掉他呀!』『危!危險!別刺傷阿添舍呀!』他,抱著大蕃薯,不斷滾動著。他始終咬緊大蕃薯不讓它脫落。他的後腦,手臂,臀腿上,不斷傳來巨痛。不過,他沒有因而躲開……懷抱裡的大蕃薯越來越軟了。不再掙扎了,而且重得無法抱著滾動;只是他滿臉滿懷全給黏黏膩膩的東西包罩著,沒有誰再攻擊他。四周靜極了,像午夜的山谷裡,聽不到一點聲息。他緩緩抬起頭來,然後站起來……」。阿強伯和蕃仔林的居民雖是由於活不下去,為了求生而非反抗不可,阿強伯的勇猛甚至是出於一種本能的衝動、驅使,但如此驚心動魄的行徑,不也體現出生命的尊嚴和力量嗎?彭阿強雖然在那次的抵抗中喪生,但他的精神卻成為日後劉阿漢等人反抗不義強權的基石。

在日本殖民統治時期,政府為安頓退休的日本官僚,以「公地下拂」之名,佔奪民地,引起「小作人」的抗爭。此外,還強制種蔗,並以官價收購民蔗,引發全島稻農與蔗農的全面反抗。另外,拓殖會社、製糖會社等利用特權強奪人民的土地、財產和勞力,也是造成不滿的因素。而當時台灣文化協會透過辦報、演講、授課等方式,使人民的思想得到啟蒙,對於文化、民族、自由、權力等問題有更加深入的認識、瞭解、思考與判斷,而提升了反抗運動的思想層次及理想性。然而,所遇到的阻力卻遠大於助力!除了殖民政府的施壓、逮捕外,還有本地的官府爪牙,也就是所謂的「三腳仔」,或者現在較常聽到的「抓扒仔」之刻意陷害,以及同胞因各自手段、目的與利益不同而造成的分裂,讓此社會運動無法達到理想的成果。但故事中的阿漢,或許不像他的三子明鼎那樣,懂得這麼些個高深的道理和遠大的目標,他反抗的理由與彭阿強基本上是一樣的,就是為了最原始的目的:生存!有人讓他活不下去了,他不得不挺身抵抗使他無法生存的人。他的想法或許是這樣的:抵抗雖有可能喪命,然保持沈默也只有坐以待斃,那何不拚拚看呢?而另一方面,我們也不能不想到,身為人妻、人母的燈妹,因著對丈夫、子女甚至全家人的愛,不得不憂心忡忡的勸阻他們可能參與、可能招致危險的活動,那樣同時負擔操持家務之繁忙,以及擔心親人安危的惶恐所造成的身心雙重壓力,又有多少人真正體會和同情呢?

至於戰爭的爆發,則又是另一種痛苦的開始,生離、死別的情景,總是有著說不盡、終至說不出的哀傷與悲痛!想像著那徘徊、糾纏、縈繞、迴旋,內內外外、滿屋滿堂、滿山滿野的哭聲,想像著被來自四面八方、無所不在的哭聲層層包圍,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?人生,究竟為何要不斷的受這麼多的苦難呢?這實在是一個很難參透的問題!或許阿漢婆燈妹在這個議題上,有了較他人更深一層的體悟,故能在對每個他所在乎的人付出最大之慈悲和關懷,並同時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平靜,每天規律的唸誦佛經,以作為安定大家心情的力量,且在自身的生命即將結束時,完全安然自在!另一方面,身處南洋的劉明基,在發覺到戰爭似乎結束時,努力尋找回家的路,對於這段過程,作者寫到「他正要掙扎的爬起來。突然,他那虛腫半闔的眼皮又霍地睜了開來。因為…嗯。香……他又嗅到一縷幽幽細細的香氣。這不是第一次嗅到。這不是陌生的香氣。」「『香啊……香……這親愛的體香……』他向來祇讓意念轉到『體香』為止便不再細想下去;他怕細想下去會破壞什麼,或趕走什麼,或失去什麼。香氣是完完全全消失了。但是他相信,下一刻,不知哪一個下一刻,那親愛的香氣又會悄冥冥地飄來的。」「看清楚了:那圓圓鼓鼓的左手小手指,像一截烏黑發脹的死蚯蚓;死蚯蚓上面少了那件東西:灰黑色小環圈—那隻阿媽在他臨走的早上給他的銀戒指。『戒指!阿媽的戒指丟了!』他像全身著火似的,心裡,身體,肌膚,毛髮全都震顫抖慄不已。他爬在地上尋找;前面,左右,後面,然後轉過身體,趴在地上往經過的草叢爬去,尋找過去。」「嗯,嗯。原來阿媽還在。阿媽的軀體就是死了,阿媽仍舊還在;阿媽,和死不死沒有關係,阿媽是永恆的。阿媽就是那個光、那個燈啊,百年燈作一燈光,亮在蕃仔林,亮在太平洋的上空、也亮在自己的巍峨靈台之上。」。到此,明基已完全將母親與故鄉大地合而為一,並領悟到:來自大地回歸大地,來自台灣回歸台灣,蕃仔林來的就得回到蕃仔林。於是,他毫不遲疑的隨著那光的方向挪動,不斷前進。

〈寒夜三部曲〉讓我對先民的胼手胝足、篳路藍縷之艱苦,還得面對內憂外患—三腳仔、四腳仔的迫害感到不忍卒睹;對於先民的堅毅則有無限的感佩!這一長篇小說,不只是呈現獨特的台灣文學,也是苦難多舛的台灣歷史的縮影!



結語:
李喬先生的<寒夜三部曲>,絕對是部值得一讀的長篇小說。第一部<寒夜>,探討的世人和土地的關係。人離不開土地,但是為了獲得與拓殖,卻又必須經歷這麼多辛酸、苦楚及磨難!第二部<荒村>,陳述的是人民對於欺壓他們的強權,不得不進行反擊以試圖求生的情形。這些反抗不論是出於最原始的本能,或者有著階級、民族、自由、權利等意識與思想所支撐,最終由於種種不利的因素、條件而失敗,於是苦難便繼續存在。第三部<孤燈>,呈現的是戰亂所造成的家破人亡、生離死別之痛,以及人與大地合一的最終境界。生命的脆弱、世事的無常、命運的不可抗拒,固然常讓我們感到最深沈的苦痛與悲哀;但仔細想想,人不就只是這個大自然的一部份?那麼,在這三千大千世界當中,又有什麼是永恆的、可掌握的呢?
  葉石濤先生曾如此評論李喬:「以李喬的觀點而言,這世界是一個廣大的大苦網;這大苦網是各種痛苦所織成的,這些痛苦有的來自內心世界,有的來自外在世界,人一生下來就注定被這大苦網捕獲,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也脫不了這大苦網的桎梏。」因此,在李喬的作品當中,我們可以明顯察覺到他對於有著各式各樣、形形色色之痛苦的人們,有著一份深深的同情和悲憫。而<寒夜三部曲>,不但含有這種深刻的佛教意識,更結合了半個多世紀台灣人民為土地、為生存承擔苦難、奮勇爭鬥的歷史,這裡有他們的生命情懷,也交揉了他們的生活情調,譜成了一首悲喜交集、愛恨交織的動人樂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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